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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 當局者迷
原來這幾年間，凌比翼多遊走江湖，凌雙飛卻常住龍宮，成為雲龍英的左右手。去年初春，凌雙飛寫了封信給兄長，質問凌比翼為何尚未迎娶雲姑娘。凌比翼收到兄弟的信，甚是苦惱，便回信向兄弟述說苦衷。原來他少年時和雲非凡結識，雖知雲非凡容色武功、家世人品都是上上之選，卻總無法真心喜歡她。其後兩家訂下了親事，凌比翼不願違抗父母之命，只好盡量逃避，幾年來都不肯提迎娶雲非凡之事。這幾年間他更發現自己其實鍾情於另一個姑娘，更加不願與雲非凡完婚，便回信向兄弟坦述情懷，問他有何解決之法。
凌雙飛接信後極為不悅，以為兄長拖拖拉拉，遲遲不肯履行承諾，也不肯下個決斷，徒然延誤雲非凡的青春。他和雲非凡相處日久，對她不知不覺生了感情，又惱兄長對不起她，便在那年秋天向她吐露情衷。
雲非凡大為驚訝，斥責他怎可背著兄長做出這等事情。凌雙飛激動之下，取出兄長的信給雲非凡看，雲非凡發現未婚夫竟然別有他戀，震驚心痛已極，整日以淚洗面，消瘦了一圈。她傷痛之下，便去請父親向凌家退婚。雲龍英不明情況，只道女兒是等得心急了，便寫信去給凌霄夫婦，催他們早日訂下婚期。
這些事情發生之時，鄭寶安和凌昊天兩個都只約略聽聞，並不清楚細節。當時二人在後山為燕龍守關，偶爾回家，凌昊天偷看到二哥寫回來給大哥的信，才知道大哥有意退婚，便繪聲繪影地向寶安說了。鄭寶安極為驚訝，說道：「大哥和非凡姊訂婚多年，怎會發生這等變故？」
凌昊天道：「他們幾年沒見面了，雙方改變心意，那也是有的。加上二哥整日在龍宮出沒，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，搞不好二哥會和非凡姊成婚也說不定。」鄭寶安不信，笑道：「你就愛異想天開，胡亂猜測。」
卻不知這番竟讓凌昊天猜個正著。這期間凌雙飛對雲非凡百般安慰體貼，雲非凡甚是感動，一番柔情便轉移在凌雙飛身上。凌雙飛此時已是雲龍英的得力助手，在得到雲非凡的許諾後，便鼓起勇氣，向雲龍英提出求婚之意。
雲龍英聽了，又是驚詫，又是糊塗，說道：「究竟是你哥哥要娶非凡，還是你要娶？」便又寫信去向凌霄夫婦詢問此事。
當時燕龍正在閉關練功，凌霄接信後，大為驚訝，不知道兩個兒子在搞什麼鬼，忙要人下山去找凌比翼回家。凌比翼回家後，眼見事情爆發，只好老實說出自己無意迎娶雲非凡，又說弟弟若想娶她，那是最好。凌霄見雲家催得急，不及與妻子商量，便回信說希望能為比翼解除婚約，至於雙飛向雲非凡求婚之事，還請雲龍英首肯云云。
事情演變至此，凌昊天在旁看了，只覺十分有趣，向鄭寶安道：「妳瞧，我猜得沒錯吧？現在成了二哥要娶非凡姊，不管怎樣，準嫂子還是準嫂子。」鄭寶安卻很為大哥擔心，說道：「不知道大哥為什麼不愛非凡姊了？他們自幼相識，感情該是很好才對啊。」凌昊天事不關己，隨口道：「誰曉得呢。」
那天晚上，鄭寶安回到莊上替師父取飲食衣物，正巧見到凌比翼獨自在院中徘徊，心想：「大哥此刻一定滿懷心事。」便走上前，輕喚道：「大哥？」
凌比翼回頭見到她，全身一震，脫口道：「寶安，是妳？」
鄭寶安見他神色古怪，說道：「大哥，我聽說了雲家姊姊的事。你……你還好麼？」凌比翼歎了口氣，說道：「我真對不起她。」鄭寶安心中好奇，忍不住問道：「大哥，你究竟為什麼要解除婚約？」
凌比翼望向她，好一陣才道：「寶安，妳能明白麼？非凡是個極好的姑娘，但不知如何，我對她便是沒有那分感情。」鄭寶安點了點頭，說道：「我明白。大哥，你不用自責，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。」凌比翼長歎了一聲。
鄭寶安見他神色憂鬱，便拉著他手，並肩在石椅上坐下，說道：「大哥，你心裡有事，跟我說一說，或許會覺得好過些。」
凌比翼點了點頭，緩緩說出退婚前後、雙飛向雲非凡求婚等情。鄭寶安聽完，輕輕歎了口氣，說道：「大哥，我明白你的心事。有時你喜歡上一個人，不管怎樣都是喜歡他，不喜歡時卻怎樣也勉強不來。」
凌比翼微笑道：「妳小小年紀，怎麼懂得這許多？」鄭寶安笑道：「我是姑娘家，當然懂得啦。大哥，你心中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？」
凌比翼靜了一陣，才道：「是。」
鄭寶安更加好奇，問道：「是誰？快跟我說。」凌比翼不答。鄭寶安笑道：「那讓我來猜猜看吧。」心中細數江湖上對凌比翼傾心的姑娘，總有十七八個不止，一個個想去，又覺比翼不會看上她們，便問道：「是杭州梅家的兩位小姐麼？」凌比翼搖搖頭。鄭寶安又猜：「是陳家姊妹麼？二姑娘近年出落得越發嬌美了，江湖上傾慕她的人著實不少呢。」凌比翼又搖頭。鄭寶安問道：「是雪族裡的姑娘麼？文綽約姊姊的姿色武功在武林中可是數一數二的，你定是鍾情她了。」凌比翼仍舊搖頭。鄭寶安又猜了五六個都不中，笑道：「我想不出啦。大哥你別賣關子了，快跟我說吧。」
凌比翼遲疑良久，在月光下望向她的臉，欲言又止。
鄭寶安微笑道：「你喜歡上一個人，往往是沒有道理的。你不用擔心，你跟我說，我一定不會告訴別人的。」
凌比翼忽然伸出右手，輕觸她的臉頰，低聲道：「寶安，不要再猜了。」 鄭寶安全身一震，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，伸手掩口，怔然望向他。
凌比翼凝望著她，顫聲道：「寶安，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，見過了許多許多的人，回頭才知道世上最好的姑娘，就在我身邊。我一直不敢向妳吐露心意，只因我和非凡的婚事還掛在那兒。如今我不再有此牽絆，才敢……才敢跟妳說出心事。」 鄭寶安望著他英俊的臉龐，一時有如置身夢中。她自幼仰慕這個大哥，但因早知他和雲非凡已有婚約，對他素來只有對兄長的敬仰欽佩、親近愛慕，並無男女之想。這時聽聞這個傲視江湖、橫行武林的英俠竟對自己吐露情意，一時只覺受寵若驚，不知所措。
凌比翼仍舊凝望著她，輕歎道：「寶安，我不敢求妳對我有所回應，只盼妳能明白……明白我對妳的心意。」
鄭寶安呆了一陣，才搖頭道：「大哥，我不明白。我什麼地方都比不上非凡姊，只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，你為何……」
凌比翼柔聲道：「寶安，別這麼妄自菲薄。妳是世上最溫柔、最善良的姑娘，我走遍大江南北，從未遇上比妳更好的姑娘。我這幾年雖四處遊走，心中卻只記掛著妳一個人，記著妳跟我說的每一句話，妳的笑容，妳被娘責罵時淚眼濛濛的模樣。我知道自己再也放不下妳，卻總不敢說出心底話。寶安，妳能明白我的心麼？」 鄭寶安聽著他深情款款的傾訴，心中激動難已，垂首不語，良久才低聲道：「大哥，我能明白。我……我只怕自己承受不起。」
凌比翼心中充滿狂喜，伸手握住她的手，微笑道：「寶安，妳能明白我的心意，我好歡喜！我這一生若得與妳相守，別無他求。」
鄭寶安不答，心中一陣激動，不知如何淚水湧上眼眶，轉過頭去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。
當夜鄭寶安回到師父的關房外，見凌昊天早已睡著，便自回房躺下，望向窗外明月，心中喜憂交雜，有滿腔心事想要吐訴，只想搖醒小三要他陪自己說話，又覺不妥。輾轉半夜，思前想後，哪裡能入眠？
次日清晨，鄭寶安一如往常，天未亮便起身練劍。她剛學完師父所傳的飛雪劍，與凌昊天對招。凌昊天原本劍法和她不相上下，這日鄭寶安心神不寧，竟被凌昊天打得不能還手。凌昊天又是得意，又是奇怪，一劍刺出，劃過鄭寶安的鬢邊，削下了她幾莖秀髮。鄭寶安漲紅了臉，持劍退開。
忽聽一人說道：「寶兒，怎麼了，這般心神不屬？」卻是燕龍閉關完畢，出得關房，在旁觀看弟子練劍。
鄭寶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，上前向師父行禮，說道：「師父，恭喜您功德圓滿。」
燕龍點點頭，見她神色有異，拉起她的手，說道：「妳昨夜沒有睡好吧？發生了什麼事？小三欺負妳了麼？」
凌昊天在旁聽了，立時抗議道：「我啥也沒做，怎麼又怪到我頭上？」 鄭寶安咬著嘴唇，說道：「師父，昨晚……昨晚大哥跟我說了一些話。他說……說……」燕龍道：「說什麼？」鄭寶安雙眉微蹙，低聲道：「說他想與我成婚。」 卻聽喀啦一聲，卻是凌昊天還劍入鞘。
燕龍不禁一怔，說道：「翼兒怎會……他不是就將迎娶雲家姑娘麼？」鄭寶安低聲道：「師父，您在閉關時，大哥和雲家姊姊已解除了婚約，二哥卻向雲家姊姊求婚了。」
燕龍又是一呆，她這幾個月來閉關修練，全不知曉兩個兒子為了雲非凡的事鬧得天翻地覆。她皺起眉頭，心想：「霄哥定是怕我分心，才沒來跟我說。兩個大的我道已自有分寸，怎會鬧出這事？又怎會將寶兒捲進來？」問道：「妳說翼兒昨晚向妳求婚？」
鄭寶安心下一片混亂，又是歡喜，又是徬徨，又是興奮，又是害怕，點了點頭。燕龍問道：「妳答應了麼？」
鄭寶安咬著嘴唇，沒有回答。燕龍一向將這弟子當親生女兒般疼愛，也知比翼是少一輩中數一數二的人物，二人自幼相熟，若能結為連理，自也甚佳，可心中不知為何卻感到有些不妥。她伸手握住她的雙手，說道：「翼兒是我的兒子，我做母親的卻也不明白他的心思。寶兒，妳自己好好想想吧，也不用急著做決定。」寶安滿臉通紅，沒有答話。
燕龍輕拍她肩，說道：「妳先回莊上，跟義父說我已出關，我一會就回去。」鄭寶安答應了，收起長劍，向師父行禮，快步向莊子走去。
燕龍在關房外呆立一陣，才道：「小三兒，你過來。」
凌昊天並不移步，只嗯了一聲。燕龍望向兒子，見他抬頭望向遠處山際，神色間又是迷惑，又是茫然，又帶著幾分震驚。燕龍走到他身前，低聲問道：「你沒事麼？」凌昊天沒有回答，也沒有望向母親，好似全未聽見。
燕龍搖了搖頭，輕歎道：「都是我自己的兒子，我卻不明白你們的心。小三，你若要下山，別去太久，讓你爹擔心。」
凌昊天又嗯了一聲。燕龍向兒子凝望了一陣，才舉步向山莊走去。凌昊天聽著母親漸漸遠去的腳步聲，低下頭來，緩緩將長劍放在地上，向山下走去。
燕龍回到莊上，向凌霄問起情況，才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。夫婦倆見兩個兒子鬧得不成話，便決定帶比翼去龍宮一趟，正式退婚，並為雙飛求親，將事情弄個明白，也向雲家道歉。趙觀帶李畫眉上虎山時，正逢凌霄夫婦等剛下山去，因此山上才無人能替李畫眉治傷。
趙觀聽完鄭寶安的敘述，心中不由得好奇，問道：「凌大哥向妳求婚，妳該高興才是，幹麼滿腹心事？」鄭寶安搖頭道：「我也不知道。我總覺得有些不對。哪兒不對，我卻也說不上來。」
趙觀道：「有時妳喜歡上一個人，不管怎樣都是喜歡他，不喜歡時卻怎樣也勉強不來。」鄭寶安聽他重複自己曾對大哥說過的話，怔然一陣，才道：「我不是不喜歡大哥。」
趙觀微笑道：「說句實話，我若是女子，九成九也會喜歡上凌大哥。他英俊瀟灑，溫柔爽朗，誰能不喜歡他？妳瞧那兩位江大哥，也對凌大哥傾心得很。」鄭寶安噗嗤一笑，說道：「那兩位大哥有斷袖之癖，你別開他們的玩笑。」趙觀道：「好吧，那我們言歸正傳。妳到底在擔心什麼？妳對凌大哥就是沒有那分感情，是不是？」
鄭寶安搖頭道：「也不是。我一向欽佩敬愛大哥，若能做他的妻子，讓他一世歡喜快樂，我怎會不願意？我……唉，我只怕自己擔當不起，會讓他失望。我什麼也不懂，怎配做他的妻子？」
趙觀搖頭道：「寶安，妳不用這麼看輕自己。妳是個又聰明又可愛、又溫柔又善體人意的好姑娘，誰認識妳多些，都會喜歡上妳的。」鄭寶安歎道：「我哪有這般好？趙家哥哥，大概事情發生得太快，我一時沒法回應過來。唉，加上小三兒又跑下山去，真讓人擔心得緊。」
趙觀點點頭，問道：「妳可知他為什麼下山？」鄭寶安道：「我不知道。師父說他不久就會回來。我在山上悶得慌，很想跟他談談，誰知他一聲不響就下山去了。」
趙觀是局外者清，心想：「看來小三兒也鍾情於寶安，聽說她要和大哥成婚，受不了打擊，才跑下山去。我早知凌大哥對非凡姊沒什麼感情，沒想到他卻愛上了寶安。凌大哥眼光畢竟不錯，若要我選，我大概也會選活潑可親的寶安作伴，而不要我那傲骨冰霜的非凡姊。但非凡姊美貌得緊，棄之可惜，不如兩個都娶。」 正要說話，卻見江晉和江明夷兄弟並肩走了過來，江晉笑道：「你們兩個坐在那兒偷偷摸摸的說什麼情話？我要去告訴凌大哥知道。」趙觀板起臉道：「我們在討論嚴肅的事兒，閒雜人等不得插嘴。」
江明夷笑道：「不得插嘴？我兄弟下山去聽到重大的消息，跟你和李姑娘有關的，你要不要知道？」趙觀忙問：「什麼消息？江二哥請快說。」
江明夷道：「我們聽說青幫打跑了反賊，姓林的自殺，他兒子還在逃亡。李四標到處在找你和他的女兒，嘻嘻，我想他定是懷疑你拐了他的寶貝女兒私奔去了。」趙觀臉上不禁一紅。
江晉道：「說正經的，青幫趙幫主廣令尋找一個叫江賀的傢伙，說有重大干係，誰找到了便急速通報總壇，大大有賞。我兄弟猜想那什麼江賀的就是你了。你弄個假名，竟然跟我兄弟同姓，真是巧了。」
趙觀心想李四標一定萬分擔心女兒的下落，趙幫主也定也急於尋找自己，心想：「畫眉命已保住，我該去看看幫中事情如何了。」便聽鄭寶安道：「趙家哥哥，你放心下山去吧。李家姊姊傷勢已無大礙，我在這裡陪著她就是。待她傷好，我送她回杭州去。」
趙觀心中感激，暗想：「寶安總知道別人在想什麼，這般體貼的姑娘實在少見，難怪凌大哥要愛上她！」說道：「多謝妳啦。我下山後便請四爺派人來接李姑娘回家，倒不用煩勞妳送她了。妳早些回虎山去，準備做新娘子吧！」 鄭寶安臉上一紅，生怕江晉、江明夷又要揶揄自己，忙轉身回入屋中。
趙觀當晚陪伴李畫眉時，便婉轉告知自己想先下山去。李畫眉很想跟他一道走，無奈身子尚未恢復，不宜奔波，只好請趙觀代向父親報個平安。趙觀答應了，次日便拜別常清風，與鄭寶安和江氏兄弟道別，下山而去。
(第三部 青幫新秀 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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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這幾年間，凌比翼多遊走江湖，凌雙飛卻常住龍宮，成為雲龍英的左右手。去年初春，凌雙飛寫了封信給兄長，質問凌比翼為何尚未迎娶雲姑娘。凌比翼收到兄弟的信，甚是苦惱，便回信向兄弟述說苦衷。原來他少年時和雲非凡結識，雖知雲非凡容色武功、家世人品都是上上之選，卻總無法真心喜歡她。其後兩家訂下了親事，凌比翼不願違抗父母之命，只好盡量逃避，幾年來都不肯提迎娶雲非凡之事。這幾年間他更發現自己其實鍾情於另一個姑娘，更加不願與雲非凡完婚，便回信向兄弟坦述情懷，問他有何解決之法。
凌雙飛接信後極為不悅，以為兄長拖拖拉拉，遲遲不肯履行承諾，也不肯下個決斷，徒然延誤雲非凡的青春。他和雲非凡相處日久，對她不知不覺生了感情，又惱兄長對不起她，便在那年秋天向她吐露情衷。
雲非凡大為驚訝，斥責他怎可背著兄長做出這等事情。凌雙飛激動之下，取出兄長的信給雲非凡看，雲非凡發現未婚夫竟然別有他戀，震驚心痛已極，整日以淚洗面，消瘦了一圈。她傷痛之下，便去請父親向凌家退婚。雲龍英不明情況，只道女兒是等得心急了，便寫信去給凌霄夫婦，催他們早日訂下婚期。
這些事情發生之時，鄭寶安和凌昊天兩個都只約略聽聞，並不清楚細節。當時二人在後山為燕龍守關，偶爾回家，凌昊天偷看到二哥寫回來給大哥的信，才知道大哥有意退婚，便繪聲繪影地向寶安說了。鄭寶安極為驚訝，說道：「大哥和非凡姊訂婚多年，怎會發生這等變故？」
凌昊天道：「他們幾年沒見面了，雙方改變心意，那也是有的。加上二哥整日在龍宮出沒，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，搞不好二哥會和非凡姊成婚也說不定。」鄭寶安不信，笑道：「你就愛異想天開，胡亂猜測。」
卻不知這番竟讓凌昊天猜個正著。這期間凌雙飛對雲非凡百般安慰體貼，雲非凡甚是感動，一番柔情便轉移在凌雙飛身上。凌雙飛此時已是雲龍英的得力助手，在得到雲非凡的許諾後，便鼓起勇氣，向雲龍英提出求婚之意。
雲龍英聽了，又是驚詫，又是糊塗，說道：「究竟是你哥哥要娶非凡，還是你要娶？」便又寫信去向凌霄夫婦詢問此事。
當時燕龍正在閉關練功，凌霄接信後，大為驚訝，不知道兩個兒子在搞什麼鬼，忙要人下山去找凌比翼回家。凌比翼回家後，眼見事情爆發，只好老實說出自己無意迎娶雲非凡，又說弟弟若想娶她，那是最好。凌霄見雲家催得急，不及與妻子商量，便回信說希望能為比翼解除婚約，至於雙飛向雲非凡求婚之事，還請雲龍英首肯云云。
事情演變至此，凌昊天在旁看了，只覺十分有趣，向鄭寶安道：「妳瞧，我猜得沒錯吧？現在成了二哥要娶非凡姊，不管怎樣，準嫂子還是準嫂子。」鄭寶安卻很為大哥擔心，說道：「不知道大哥為什麼不愛非凡姊了？他們自幼相識，感情該是很好才對啊。」凌昊天事不關己，隨口道：「誰曉得呢。」
那天晚上，鄭寶安回到莊上替師父取飲食衣物，正巧見到凌比翼獨自在院中徘徊，心想：「大哥此刻一定滿懷心事。」便走上前，輕喚道：「大哥？」
凌比翼回頭見到她，全身一震，脫口道：「寶安，是妳？」
鄭寶安見他神色古怪，說道：「大哥，我聽說了雲家姊姊的事。你……你還好麼？」凌比翼歎了口氣，說道：「我真對不起她。」鄭寶安心中好奇，忍不住問道：「大哥，你究竟為什麼要解除婚約？」
凌比翼望向她，好一陣才道：「寶安，妳能明白麼？非凡是個極好的姑娘，但不知如何，我對她便是沒有那分感情。」鄭寶安點了點頭，說道：「我明白。大哥，你不用自責，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。」凌比翼長歎了一聲。
鄭寶安見他神色憂鬱，便拉著他手，並肩在石椅上坐下，說道：「大哥，你心裡有事，跟我說一說，或許會覺得好過些。」
凌比翼點了點頭，緩緩說出退婚前後、雙飛向雲非凡求婚等情。鄭寶安聽完，輕輕歎了口氣，說道：「大哥，我明白你的心事。有時你喜歡上一個人，不管怎樣都是喜歡他，不喜歡時卻怎樣也勉強不來。」
凌比翼微笑道：「妳小小年紀，怎麼懂得這許多？」鄭寶安笑道：「我是姑娘家，當然懂得啦。大哥，你心中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？」
凌比翼靜了一陣，才道：「是。」
鄭寶安更加好奇，問道：「是誰？快跟我說。」凌比翼不答。鄭寶安笑道：「那讓我來猜猜看吧。」心中細數江湖上對凌比翼傾心的姑娘，總有十七八個不止，一個個想去，又覺比翼不會看上她們，便問道：「是杭州梅家的兩位小姐麼？」凌比翼搖搖頭。鄭寶安又猜：「是陳家姊妹麼？二姑娘近年出落得越發嬌美了，江湖上傾慕她的人著實不少呢。」凌比翼又搖頭。鄭寶安問道：「是雪族裡的姑娘麼？文綽約姊姊的姿色武功在武林中可是數一數二的，你定是鍾情她了。」凌比翼仍舊搖頭。鄭寶安又猜了五六個都不中，笑道：「我想不出啦。大哥你別賣關子了，快跟我說吧。」
凌比翼遲疑良久，在月光下望向她的臉，欲言又止。
鄭寶安微笑道：「你喜歡上一個人，往往是沒有道理的。你不用擔心，你跟我說，我一定不會告訴別人的。」
凌比翼忽然伸出右手，輕觸她的臉頰，低聲道：「寶安，不要再猜了。」 鄭寶安全身一震，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，伸手掩口，怔然望向他。
凌比翼凝望著她，顫聲道：「寶安，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，見過了許多許多的人，回頭才知道世上最好的姑娘，就在我身邊。我一直不敢向妳吐露心意，只因我和非凡的婚事還掛在那兒。如今我不再有此牽絆，才敢……才敢跟妳說出心事。」 鄭寶安望著他英俊的臉龐，一時有如置身夢中。她自幼仰慕這個大哥，但因早知他和雲非凡已有婚約，對他素來只有對兄長的敬仰欽佩、親近愛慕，並無男女之想。這時聽聞這個傲視江湖、橫行武林的英俠竟對自己吐露情意，一時只覺受寵若驚，不知所措。
凌比翼仍舊凝望著她，輕歎道：「寶安，我不敢求妳對我有所回應，只盼妳能明白……明白我對妳的心意。」
鄭寶安呆了一陣，才搖頭道：「大哥，我不明白。我什麼地方都比不上非凡姊，只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，你為何……」
凌比翼柔聲道：「寶安，別這麼妄自菲薄。妳是世上最溫柔、最善良的姑娘，我走遍大江南北，從未遇上比妳更好的姑娘。我這幾年雖四處遊走，心中卻只記掛著妳一個人，記著妳跟我說的每一句話，妳的笑容，妳被娘責罵時淚眼濛濛的模樣。我知道自己再也放不下妳，卻總不敢說出心底話。寶安，妳能明白我的心麼？」 鄭寶安聽著他深情款款的傾訴，心中激動難已，垂首不語，良久才低聲道：「大哥，我能明白。我……我只怕自己承受不起。」
凌比翼心中充滿狂喜，伸手握住她的手，微笑道：「寶安，妳能明白我的心意，我好歡喜！我這一生若得與妳相守，別無他求。」
鄭寶安不答，心中一陣激動，不知如何淚水湧上眼眶，轉過頭去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。
當夜鄭寶安回到師父的關房外，見凌昊天早已睡著，便自回房躺下，望向窗外明月，心中喜憂交雜，有滿腔心事想要吐訴，只想搖醒小三要他陪自己說話，又覺不妥。輾轉半夜，思前想後，哪裡能入眠？
次日清晨，鄭寶安一如往常，天未亮便起身練劍。她剛學完師父所傳的飛雪劍，與凌昊天對招。凌昊天原本劍法和她不相上下，這日鄭寶安心神不寧，竟被凌昊天打得不能還手。凌昊天又是得意，又是奇怪，一劍刺出，劃過鄭寶安的鬢邊，削下了她幾莖秀髮。鄭寶安漲紅了臉，持劍退開。
忽聽一人說道：「寶兒，怎麼了，這般心神不屬？」卻是燕龍閉關完畢，出得關房，在旁觀看弟子練劍。
鄭寶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，上前向師父行禮，說道：「師父，恭喜您功德圓滿。」
燕龍點點頭，見她神色有異，拉起她的手，說道：「妳昨夜沒有睡好吧？發生了什麼事？小三欺負妳了麼？」
凌昊天在旁聽了，立時抗議道：「我啥也沒做，怎麼又怪到我頭上？」 鄭寶安咬著嘴唇，說道：「師父，昨晚……昨晚大哥跟我說了一些話。他說……說……」燕龍道：「說什麼？」鄭寶安雙眉微蹙，低聲道：「說他想與我成婚。」 卻聽喀啦一聲，卻是凌昊天還劍入鞘。
燕龍不禁一怔，說道：「翼兒怎會……他不是就將迎娶雲家姑娘麼？」鄭寶安低聲道：「師父，您在閉關時，大哥和雲家姊姊已解除了婚約，二哥卻向雲家姊姊求婚了。」
燕龍又是一呆，她這幾個月來閉關修練，全不知曉兩個兒子為了雲非凡的事鬧得天翻地覆。她皺起眉頭，心想：「霄哥定是怕我分心，才沒來跟我說。兩個大的我道已自有分寸，怎會鬧出這事？又怎會將寶兒捲進來？」問道：「妳說翼兒昨晚向妳求婚？」
鄭寶安心下一片混亂，又是歡喜，又是徬徨，又是興奮，又是害怕，點了點頭。燕龍問道：「妳答應了麼？」
鄭寶安咬著嘴唇，沒有回答。燕龍一向將這弟子當親生女兒般疼愛，也知比翼是少一輩中數一數二的人物，二人自幼相熟，若能結為連理，自也甚佳，可心中不知為何卻感到有些不妥。她伸手握住她的雙手，說道：「翼兒是我的兒子，我做母親的卻也不明白他的心思。寶兒，妳自己好好想想吧，也不用急著做決定。」寶安滿臉通紅，沒有答話。
燕龍輕拍她肩，說道：「妳先回莊上，跟義父說我已出關，我一會就回去。」鄭寶安答應了，收起長劍，向師父行禮，快步向莊子走去。
燕龍在關房外呆立一陣，才道：「小三兒，你過來。」
凌昊天並不移步，只嗯了一聲。燕龍望向兒子，見他抬頭望向遠處山際，神色間又是迷惑，又是茫然，又帶著幾分震驚。燕龍走到他身前，低聲問道：「你沒事麼？」凌昊天沒有回答，也沒有望向母親，好似全未聽見。
燕龍搖了搖頭，輕歎道：「都是我自己的兒子，我卻不明白你們的心。小三，你若要下山，別去太久，讓你爹擔心。」
凌昊天又嗯了一聲。燕龍向兒子凝望了一陣，才舉步向山莊走去。凌昊天聽著母親漸漸遠去的腳步聲，低下頭來，緩緩將長劍放在地上，向山下走去。
燕龍回到莊上，向凌霄問起情況，才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。夫婦倆見兩個兒子鬧得不成話，便決定帶比翼去龍宮一趟，正式退婚，並為雙飛求親，將事情弄個明白，也向雲家道歉。趙觀帶李畫眉上虎山時，正逢凌霄夫婦等剛下山去，因此山上才無人能替李畫眉治傷。
趙觀聽完鄭寶安的敘述，心中不由得好奇，問道：「凌大哥向妳求婚，妳該高興才是，幹麼滿腹心事？」鄭寶安搖頭道：「我也不知道。我總覺得有些不對。哪兒不對，我卻也說不上來。」
趙觀道：「有時妳喜歡上一個人，不管怎樣都是喜歡他，不喜歡時卻怎樣也勉強不來。」鄭寶安聽他重複自己曾對大哥說過的話，怔然一陣，才道：「我不是不喜歡大哥。」
趙觀微笑道：「說句實話，我若是女子，九成九也會喜歡上凌大哥。他英俊瀟灑，溫柔爽朗，誰能不喜歡他？妳瞧那兩位江大哥，也對凌大哥傾心得很。」鄭寶安噗嗤一笑，說道：「那兩位大哥有斷袖之癖，你別開他們的玩笑。」趙觀道：「好吧，那我們言歸正傳。妳到底在擔心什麼？妳對凌大哥就是沒有那分感情，是不是？」
鄭寶安搖頭道：「也不是。我一向欽佩敬愛大哥，若能做他的妻子，讓他一世歡喜快樂，我怎會不願意？我……唉，我只怕自己擔當不起，會讓他失望。我什麼也不懂，怎配做他的妻子？」
趙觀搖頭道：「寶安，妳不用這麼看輕自己。妳是個又聰明又可愛、又溫柔又善體人意的好姑娘，誰認識妳多些，都會喜歡上妳的。」鄭寶安歎道：「我哪有這般好？趙家哥哥，大概事情發生得太快，我一時沒法回應過來。唉，加上小三兒又跑下山去，真讓人擔心得緊。」
趙觀點點頭，問道：「妳可知他為什麼下山？」鄭寶安道：「我不知道。師父說他不久就會回來。我在山上悶得慌，很想跟他談談，誰知他一聲不響就下山去了。」
趙觀是局外者清，心想：「看來小三兒也鍾情於寶安，聽說她要和大哥成婚，受不了打擊，才跑下山去。我早知凌大哥對非凡姊沒什麼感情，沒想到他卻愛上了寶安。凌大哥眼光畢竟不錯，若要我選，我大概也會選活潑可親的寶安作伴，而不要我那傲骨冰霜的非凡姊。但非凡姊美貌得緊，棄之可惜，不如兩個都娶。」 正要說話，卻見江晉和江明夷兄弟並肩走了過來，江晉笑道：「你們兩個坐在那兒偷偷摸摸的說什麼情話？我要去告訴凌大哥知道。」趙觀板起臉道：「我們在討論嚴肅的事兒，閒雜人等不得插嘴。」
江明夷笑道：「不得插嘴？我兄弟下山去聽到重大的消息，跟你和李姑娘有關的，你要不要知道？」趙觀忙問：「什麼消息？江二哥請快說。」
江明夷道：「我們聽說青幫打跑了反賊，姓林的自殺，他兒子還在逃亡。李四標到處在找你和他的女兒，嘻嘻，我想他定是懷疑你拐了他的寶貝女兒私奔去了。」趙觀臉上不禁一紅。
江晉道：「說正經的，青幫趙幫主廣令尋找一個叫江賀的傢伙，說有重大干係，誰找到了便急速通報總壇，大大有賞。我兄弟猜想那什麼江賀的就是你了。你弄個假名，竟然跟我兄弟同姓，真是巧了。」
趙觀心想李四標一定萬分擔心女兒的下落，趙幫主也定也急於尋找自己，心想：「畫眉命已保住，我該去看看幫中事情如何了。」便聽鄭寶安道：「趙家哥哥，你放心下山去吧。李家姊姊傷勢已無大礙，我在這裡陪著她就是。待她傷好，我送她回杭州去。」
趙觀心中感激，暗想：「寶安總知道別人在想什麼，這般體貼的姑娘實在少見，難怪凌大哥要愛上她！」說道：「多謝妳啦。我下山後便請四爺派人來接李姑娘回家，倒不用煩勞妳送她了。妳早些回虎山去，準備做新娘子吧！」 鄭寶安臉上一紅，生怕江晉、江明夷又要揶揄自己，忙轉身回入屋中。
趙觀當晚陪伴李畫眉時，便婉轉告知自己想先下山去。李畫眉很想跟他一道走，無奈身子尚未恢復，不宜奔波，只好請趙觀代向父親報個平安。趙觀答應了，次日便拜別常清風，與鄭寶安和江氏兄弟道別，下山而去。
(第三部 青幫新秀 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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